老河口位于汉江中游,为鄂西北水陆运输枢纽,广阔的江面上,曾经樯桅如林、百帆竞发,整齐划一的口帮船工号子,指引着船起锚、立桅、摇橹、闯滩或是货物出舱。
“吆呀喂呃哩哎,也喂哎也……”此起彼伏的船工号子声,见证了老河口航运昔日繁荣。船工号子发展同传统船运相伴而行,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机动船逐渐替代了人力船,船工号子随着劳动形式的转变而慢慢消失。本期,记者走访口帮船工号子传承人李新元、李新田,听他们再次唱起这豪迈的劳动赞歌。
伴着漕运产生的汉江民歌
记者:口帮船工号子发源于什么时期?
李新元:自清乾隆年间建新镇以后,老河口发展成为鄂、豫、川、陕四省边区的物资集散地,是汉江干流主要港口之一,老河口市区域内及附近航线,上至丹江口市三官殿,下至仙人渡镇,长五十余公里;区域外航线,上至安康,下至汉口,长一千二百余公里。老河口市城区港口长约四公里,港阔水深,泊位固定,沿岸设二十一个石砌斜式梯级码头。
清末航运以船主籍贯形成帮派,在老河口港口的有郧帮、均帮、南阳帮、淅川帮以及汉口帮、汉川帮、黄陂帮、沙洋帮等,称为“八帮”。本港称“口帮”,以本港船工劳动号子所形成的音乐,称为“口帮船工号子”。口帮船工号子历史悠久,是历代船工在长期的劳动实践中形成的一种劳动号子,口口相授,流传至今。
记者:口帮船工号子的形成与老河口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吗?
李新元:有关系。老河口上游汉水流经山区,水面狭窄,水流湍急,多行小船;下游水面开阔,水流较缓,可行大船。上下游货船均在此分装转货后航行,上游小船货物在此换装大船,下游大船货物在此分装小船,因此货运业务十分红火,船工众多。
老河口上游汉江水急滩多,行船困难,上行船只往往结伴而行,过激流险滩时,大家共拖一条船,号子就成为指令,让船工们齐心协力。在漫长的劳动中,经过历代船工加工改造,不同水域,不同环境,喊唱不同号子,号子模式得到了固定。
记者:口帮船工号子主要分为哪些种类?
李新元:主要分为下水号子和上水号子。下水号子是指船顺流而下时呼喊的号子,由起锚号子、摇橹号子(过街调)、起湾号子组成。上水号子是指船逆流而上时呼喊的号子,由冲天炮号子、滩号子、点号子、爬腿号子、拖号子、绞号子、悠号子、撑篙号子、撑篙过街调、下锚号子、流星号子组成。
号子一喊往前蹿
记者:你们是什么时候接触到口帮船工号子的?
李新元:我1936年出生,自幼生活在船上,八九岁就在父母14吨的“铲子船”上参加劳动,十来岁便开始和船工们一起拉纤行船。我们可以说是从小听着号子长大,年轻时学得快,跟着船工喊上几次,就学会了。喊号子是一门技艺,学会能多帮家里干活,也能比拉纤多挣一些钱。
李新田:我1934年出生。以前,我家有艘38吨的船,除了自家人,还要请8个帮工。干活时,大家常喊号子,我听着,慢慢就学会了。
记者:很多地方都有船工号子,老河口船工号子有什么特色?
李新元:口帮船工号子来源于老河口船工的行船劳动,所以其发音有较强的地方特色,整体效果高昂雄壮,气势磅礴。音调与语言声调相结合,自由行腔,节奏、速度视航船不同情况而定,口帮船工号子与船工的行船劳动密切联系、相互配合,能起到统一指挥、协调劳动动作和团结协作的作用。
记者:一般需要多少人喊号子?有什么讲究?
李新田:号子高亢洪亮,喊号采用一人领众人和的形式,领唱者除唱虚词和衬词外,还根据需要,编唱指挥行船和纠正纤夫动作的实词。喊号子,人越多越热闹,一般来讲,下水时在船上喊,上水时在陆上喊。
我记得,出船前有个规矩,先杀个公鸡,鸡头通常没有人敢吃,你推我,我推你,最后大家分着吃。为啥?因为谁吃鸡头,谁就要喊号子。大家分着吃,喊号子时,便轮着喊。还有,在船上,不能说盛饭,要说添饭。
李新元:老话说,三不喊,四不叫,五人是胡闹,六人才成套。根据船只的大小,船工们喊号子最少六人,最多三十余人参加。领唱者是指挥,声音洪亮,熟悉水路航行情况,在实际情况中即兴演唱,指挥动作,使船工齐心协力战胜激流险滩。
船工们常说,船怕号子马怕鞭,号子一喊往前蹿。号子一喊,劲就攒齐了,船拉得更快了。
记者:那时,老河口码头很热闹吧?
李新田:五方杂处,商贾云集,老河口那时成了粮食、药材等物资的集散之地,因此,又有“小汉口”之称。码头上,开茶馆的、卖饭菜的、住店的,一听到号子声,就知道船来了,大家都往码头上跑。
一首首号子传承船工精神
记者:你们还记不记得,以前有多少船工会喊号子?
李新元:1953年,老河口有船只529艘,其中20吨至50吨的大船3艘,船工1085人,加上其他航运人员,计有船民2800多人。喊号子是一门技艺,并不是人人都会喊号子,会喊号子的船工有近百人。这些船工常年从事水上运输,口帮船工号子也成为汉水流域有影响的船工号子。
记者:号子声从什么时候起逐渐消失?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喊口帮船工号子?
李新元:上河图吃喝,下河图快活。以前年轻时,总有使不完的劲,白天拉纤、喊号子,晚上船工们还在一起拔河、游泳、喝酒,热闹得很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机动船逐渐替代了人力船,船工号子随着劳动形式的转变,也慢慢消失了。
李新田:据我所知,目前就剩我们哥俩。其他会喊号子的船工老了、病了,记性不好,喊不动,组织不起来了。
记者:后来,你们做了哪些抢救性工作?
李新元:可惜的是,年轻时,条件有限,我们没有留下喊号子的老照片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老河口的群艺馆组织人员对口帮船工号子进行了采集、整理,已整理的14首号子编入《中国民间歌曲集成(湖北卷)》中。2009年,老河口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组织老船工,对口帮船工号子进行录音、录像整理。
我们从小就是在号子声中成长起来的,特别是我,早年拉纤,后来当驾驶长、水手,退休后赛龙舟,一生都在与水、船打交道。同你们聊聊号子,说说过去,我们非常高兴。
记者:保护非遗不单是它的技艺本身,更包括非遗背后蕴含的文化价值和精神内涵。虽然随着生存环境变化,号子声已不再响起,但我们希望未来它能以另一种形式在汉江边“喊唱起来”。
记者:张亚婷;通讯员:郝椰郦
编辑:廖双玉|校对:王怡雯
责编:严巍|审核:刘德祥
请输入验证码